第十三章 致我们不愿辜负的未来(16 / 55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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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相交多年,我并不知晓老兵的真实姓名,只知他籍贯浙江诸暨,1981年入伍,二等甲级伤残,耳背、好酒、抠门儿,打架时爱用灭火器,建了一支牛B的消防队,开着一家叫老兵火塘的“黑店”。
  六
  从二十出头到三十四五,我兜兜转转驿马四方,但很多个8月1日,不论身在何方,都会赶回丽江。
  也没什么重要的事,不过是陪一个老兵过节。
  这一天,老兵一定会失态,一定会喝醉,一定会嘶吼着高歌,涕泪横流的。
  照片墙前供台已摆好,供香青烟直插云天,他立正着,大声唱歌,从《血染的风采》唱到《望星空》,咬牙切齿,荒腔走板,唱得人心里发抖。
  “如果我告别,将不再回来,你是否理解,你是否明白……”
  他一手端着满杯的白酒,一手攥着拳,在每首歌的间隙高喊一声:敬……礼!
  啪的一个军礼,半杯酒泼进地里,半杯酒大口地吞咽,一杯接一杯,一杯接一杯。
  每年的8月1日,我负责站到一旁给他倒酒,这一天不论他喝多少、醉成什么样子都不能去劝,他一年只疯这一次。
  老兵已经醉了,上半身找不到重心地摇晃着,腿却一动不动地站着军姿在地面上扎根,他把杯子塞进我手中,说:来,和我的兄弟们喝杯酒。
  半身的汗毛竖了起来,不知为什么,真好似一群血衣斑斑的人如山如岳地矗立在我面前一般,血哗哗地涌上了脑子,一口酒下肚,热辣辣地烧痛了眼。
  我说:我×,我他妈算个什么东西……怎么配给你们敬酒……
  老兵在一旁青筋怒张地朝我大喝一声:干了!
  声音的后坐力太强,他摇晃两下,咕咚一声仰天倒下,砸得墙板乱颤。
  挟着三十年的是非对错,砸得墙板乱颤。
  我盘腿坐下,把老兵的脑袋放在我大腿上。
  他摊开手脚,躺成一个“大”字,仿佛中弹一样大声呻吟着,声音越来越轻、越来越轻,然后沉沉睡去,在这个风花雪月的和平年代。
  门外日光正好,路人悠闲地路过,偶尔有人好奇地往屋里看看。
  我扶着老兵的头颅,滚烫的,沉甸甸的。
  酒打翻了一地,浸湿了裤脚,漫延而过。
  如同坐在血泊里。
  青春里神一样的少年
  在几十个亲戚的沉默里,胖胖黑黑的小山,三步并作两步,牵着独眼龙新娘,走进新房。太阳落山,没有路灯,农房里拉出几根电线,十几只幽暗的灯泡,散发着橘红色的灯光。
  小学是拉帮结派的发源期,一切东西都要占。
  比如乒乓球桌,下课铃一响,谁先冲到桌子边,就代表谁占了桌,谁能加入进来打球,都要听他的话。他让谁打,谁才能进入内围。
  一开始,个头小速度快的人很是风光,几乎每个课间休息都是霸主,直到小山转学过来,才终止了这条江湖规矩。因为无论谁占到,都必须把控制权移交给他。
  长大后我才明白,这就是所谓的威信。
  当时老师给我起了个外号,叫“大便也要离三尺”,由此可见,我基本没有威信这个玩意儿,连亲和力都不存在。
  本来我还能仗着坐前排,偶尔占几次乒乓球桌,当大佬小山出现后,就断绝了我打乒乓球的机会。 ↑返回顶部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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